大姑娘坐轎子——頭一回

    在泰興民間，兒女成婚的正日稱為“好日”。這一天，男女雙方大宴賓客，喜氣洋洋。過去，男方吉時一到便抬著花轎，前往女家接親了。

    現(xiàn)今男方接新娘子普遍用小轎車了，轎車之前多用摩托車、鋼絲車子。其實在解放前后，泰興城里、黃橋都有轎行，專門出租轎子。亮轎、青布轎子，八人抬的、四人抬的都有，同時還有吹鼓手、轎夫等。有的富裕人家還要租鳳冠霞披，具體視經(jīng)濟條件而定。出租的花轎，特別是“亮轎”，裝飾非常講究，文華頂，西洋盤，轎四周都圍著紅綢扎結(jié)的各種鳥獸花卉，四個角掛著玻璃連珠燈，下墜大紅彩綢彩珠；轎頂四周安排八盞小燈，蠟燭一點，那玻璃罩上就顯現(xiàn)出和合、八仙的形象來；轎的三面鏤空雕刻著許多立體的古代戲曲彩面人物，五彩繽紛的彩絲帶從四周垂下，隨風飄拂，整個花轎花團錦簇，十分絢麗。即使尋常人家用的“青布轎子”，也裝扮得大紅大綠，喜氣洋洋。迎親的花轎一進莊上，鞭炮便接二連三響起來，伴和著鼎沸的人聲，吹起嘹亮動聽的喇叭，預示著：大姑娘就要坐轎子了！

    說實在的，女兒出嫁，不論窮富、地位高低，這轎子是要坐的。一來大姑娘一生就這一次，人家都坐，你不坐，面子上下不來；二來防備將來鬧糾紛，也可分辯兩句：“本姑奶奶不是私家跑來的（私奔），有三媒六證，也是人家用大花轎子抬來的……”�？梢娺@花轎非坐不可。媒人高高興興地領(lǐng)著花轎來了，等候多時的女方家的幾個漢子沖上來，搭住了媒人。他們要干什么？扣！“扣媒人”算是泰興民間一俗。把媒人扣（綁）在門口樹上，拖拖拉拉，有的有個把小時，向媒人要煙要糖，引得親鄰好友觀望嬉笑。最后還是女方喜主，陪著笑臉，勸解進門吃茶。

    大姑娘上轎，有許多繁文縟節(jié)，還要梳妝打扮，開臉、哭嫁等等。泰興民間向來認為黃昏為迎親佳時。許多準備工作均必須提前做好，梳洗打扮，胭脂花粉還不算太當工，這個“開臉”則十分麻煩。未婚女子稱為“毛臉”，出門時必須用線絞除臉上的汗毛，修眉毛，整理鬢角，最后是“上頭”，把姑娘打扮成“新人”；再者，這時做娘的是不作興不哭的。今后娘兒們長期不在一起生活，這種分離之情確實不好受，哭幾聲也是人之常情。母親一哭，女兒怎能不哭，以表依依惜別之情。這就是哭哭啼啼的熱熱鬧鬧，人們略勸一下，也就罷了。于是鞭炮齊鳴，喇叭聲起，轎子也就緩緩抬起，慢慢上路了。

    新娘子的哭，有一半是假的。今天就要會新人了，哭什么？應該笑才對。況且，這兩天又“餓”了幾頓，肚子不飽，也哭不動。為什么要“餓”，鄉(xiāng)間有個規(guī)矩，新婚剛到婆家，三天不作興上馬桶，不是說“新娘子馬桶三日香”么？就是這個意思。不過這種陋俗早就是遮人耳目的，如果真正如此，那不是要新娘子的命嗎？

    轎子在路上，那亮閃閃的轎燈，悅耳的喇叭，震天的鞭炮，實在是秋冬之際鄉(xiāng)間黃昏的一道亮麗風景。在途中若遇到對面或同方向的花轎時，雙方都要設法先行通過岔路或橋梁，這叫做“爭上風”。爭到了上風，就等于搶到好運氣，還能比對方早發(fā)財、早生貴子。遇到這種情況，是轎夫多掙外塊的好機會。跟主家的代表講好“盤子”，就拼力“爭上風”，這是關(guān)系到喜主一生的命運好壞的大事。搶到上風，喜主高興，轎夫臉上也有光；如果搶不到上風，喜主不高興，轎夫也就吃力不討好。如果有幾次搶不到上風，再雇他們的人也就不多了。喜事中爭上風的方面很多，如同莊同日有幾個姑娘出嫁，都爭著搶先發(fā)轎；如幾個小伙子結(jié)婚，也要爭著花轎先進莊，新娘子先進門。即便有的親兄弟同日結(jié)婚，也會如此。

    在“乒乒乓乓”的爆竹聲中，花轎到門口停下來，要向門前移一寸，轎夫們總是要高喊：“長轎！長轎！”喜主趕緊抓“喜錢”。一番熱鬧之后，新娘下轎了。全福奶奶攙著新娘，金蓮慢移，良緣便進入了正式禮儀：共行拜堂之禮。行此禮時，夫婦要拜天地、祖宗、尊長；在眾目睽睽之下，夫妻要對拜；接著送入洞房，坐富貴，喝交杯酒。坐富貴，就是新婚夫婦同坐床邊，象征性地同食共飲。民間有“坐富貴摸奶子，急得過了乎”的熟語，即源于此。喝交杯酒，則指雙方各執(zhí)一杯，杯中酒只飲一半，再交杯共干，這些故套，只不過象征而已。從此，正式確定姻親關(guān)系，這在民眾心目中有非常神圣、莊嚴的約束作用。

    結(jié)婚禮儀中，最熱潮的莫過于鬧新房了。老人小孩，愛逗打的小伙子，喜歡趕熱潮的姑娘，沒有不來“觀”新娘子的，據(jù)說特別是老人，看了新娘子，眼睛就鮮亮，還能不來看么。這么多人來，把個新娘子房擠得水泄不通，他擠你嚷，笑聲不斷。親朋好友酒足飯飽之后也要來“趕熱潮”。在“新婚三天無大小”的習俗中，圍繞“新郎官”、“新娘子”開心取樂，還有的竟動手動腳，邊做邊說：“摸摸新娘頭，金銀往家流；摸摸新娘手，數(shù)錢用金斗；摸摸新娘的膀，養(yǎng)個兒子狀元郎……”。被鬧得最兇的是新娘的公公。當著新娘的面，給公公強制戴上大紅的帽子，上書“扒灰”二字，逼他肩扛“灰扒子”，承認自己“扒灰”；于是眾人責謔，百般調(diào)笑，直到“扒灰奶奶”出來調(diào)解，責怪老頭子“老不正經(jīng)”，令其今后“改邪歸正”，方肯罷休。據(jù)說新房是“鬧發(fā)鬧發(fā)，不鬧不發(fā)，越鬧越發(fā)”，無論怎樣鬧，新人不但不可發(fā)火，反而要高興，不斷拿煙抓糖。當然鬧新房的人多數(shù)是很理智的，鬧惡作劇的人畢竟極少。

    第二天稱為“分朝”。“分朝”之日中午，所有賓客如昨晚之規(guī)模，舉杯暢飲，共慶大喜。新郎新娘則一桌一桌敬煙敬酒，叫各位尊長、平輩，接受晚輩的尊敬，這時新娘則頻頻笑納“叫錢”。從此作為家庭的一個重要成員便名正言順的了。

    “分朝”中午酒一喝，親朋好友各自散去。還有媒人怎么辦？不是說“新娘子進了房，媒人撂過墻”么？喜主打打招呼，媒人也就打著飽嗝打道回府了。小兩口子也鉆進新房，盤算著明天“回門”的事兒了。

    上面是說的“大三朝”的事�，F(xiàn)今泰興民間流行“一天圓”，就是在正日這一天之內(nèi)，從早到晚把包括“回門”在內(nèi)的各種“程序”辦理完畢，這倒也是件好事，既省了許多人工，甚至節(jié)約了一定的費用，對新娘子以后過日子也沒什么壞處。